风云小说网>科幻灵异>行行 > 五一九 离弦之书(七)
    “你呢?”拓跋孤看向单疾泉,“你可有办法能阻止他?照你现在说来,是不能了?”

    他看见单疾泉一张面孔微沉着,他的心也微沉着。这许多年来,甚至早在单疾泉是个敌人的时候,他就记得这个“朱雀星使”的面上从来没有消失过笑,哪怕大部分时候是假的——那个时候他最为厌恶的便是这张面上的假笑,因为那层伪装令他看起来似乎永远胸有成竹,可是今天——

    拓跋孤的心即将沉到谷底的时候,单疾泉的面上忽然露出一点熟悉的笑意来,“教主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他人还没有到。”

    “你想到办法了?”拓跋孤立时追问。

    单疾泉叹了一口,“这么多年,我何时对教主说过一次‘不能’?”

    “是什么办法?”

    “我还能用什么办法。”单疾泉苦笑,“以他现在的武功,他又是黑竹之首,我总不能以己之短——去刺杀他吧?”

    拓跋孤没有说话。单疾泉的身手绝不能算“短”,但一直以来,他那份洞察人心之智与三寸不烂之舌,比身手更长出百倍。十八年前清河郡王张俊奉命带兵扫荡两淮,青龙教原是首当其冲,单疾泉却以一人唇舌之利,兵不血刃说得已近在咫尺的张俊改变主意绕过了青龙谷,他自己亦毫发无损全身而回,直至今日仍被这江湖奉为传奇。如今青龙教所临之境与当年何其相似,如果单疾泉说他要于中途截杀夏琰,拓跋孤当然不会认为是个好主意,可若他是要以某种方式说服夏琰——虽然拓跋孤想不出,如今还能如何说服他——他愿意选择相信。

    若这世上还有一个说客能为青龙教逆转这等处境,那么这个人也只能是单疾泉。如果他说做得到,拓跋孤便信他做得到。

    “却只怕他……不会容你开口。”凌厉的眉头却还是紧锁着,“那天的事——你做得太过,你去见他,或许适得其反……”

    “看来你是不想我与他见面。”单疾泉冷冷看他,“莫非你认为,就让他带禁军直逼青龙谷,是更好的选择?”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他现在还未能冷静,你就这么去见他会有危险。”凌厉道,“或者我陪你同去——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说服他,我来与他说。”

    “那就不必了。”单疾泉哂笑,“你不是说你要留在青龙谷,这便要出尔反尔了?还是你自认为当得一手老好人,在他面前,还能卖卖面子?”

    凌厉一时没有出声。以单疾泉城府之深,他很少直接用这等话将人说到气结,这次想来是当真对自己有了什么大不满。他想了一想,还是道:“你若有把握,我自然是信你,可你到底准备以什么说退他,难道还不能事先告诉我们?”

    拓跋孤亦点了点头:“此行凶险,疾泉,你有几分把握?”

    “要说十分,那也没有。”单疾泉道,“不过我与你说过,每个人都有弱点。夏琰虽然这次决心极大,但他的弱点……从来没有消失。”

    “你说的是……刺刺?”

    单疾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事不宜迟,我天亮之前便出发为好。先回去做些准备,告退。”

    “疾泉!”拓跋孤却叫住他,后者从正在步入的冷风里停步,却没有回头。

    他们都很明白,这一次与十八年前,并不一样。当年的张俊与青龙教没有私怨,不过是奉命行事,只要与他足够多的利益,又令他不至于交不了差,再是看起来难办的事,也不是无隙可乘。可夏琰——夏琰不同。战书的每一个字都透出他的切齿怨恨,最迟钝之人也能感觉得出,不是什么巧舌如簧可以遮蔽,不是什么利害交换可以阻拦,来意愈是单纯,就愈是无从挑拨。

    “青龙教回到我手中近二十年,你也回来了十八年。”拓跋孤沉沉开口,“你看见的,我遇过那么多敌人,还从没有怕过谁,更没有哪次至于以自己人作为筹码来交换。”他停顿了一下,“这次也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单疾泉回过头来,脸上已挂着同往日一样的笑意。“有教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他没有再给两人多问的机会,已经转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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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屋里,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临行前的一切准备妥当。窗并没有开,他隔着窗纸,往外面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顾笑梦的小楼。当然不会看到任何光亮,可他知道她在——为此他希望夜再漫长些,哪怕她不会见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