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脚步快速地越过正在进行清扫的敦实身躯,来不及放松紧绷的脚趾,便又不得不侧身躲过一筐筐新鲜采摘的坚果与野禽,来不及感叹这段路途的坎坷,终于触到了救赎的木门,深呼一口气,带着略微忐忑的微笑打开了房门:“早上好,阿瑟,今天的太阳还是这么温暖闪耀。”

    “是的,今天的阳光的确令人无法转移视线。”赞叹地结尾,阿瑟依旧坚守在四角泛着雾气的窗前,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用不可救药的眼神警告梅林他的晚到会导致的不愉快后果。

    梅林迅速转动眼球搜索了一番卧房的布置,试图发现他能够幸免于阿瑟例行的威胁理由。床铺看上去还是如同暴风雨肆虐后的树林一样凌乱,洗漱的用具还是和往常一般使用后随意摆放在洗漱台上,还未换上的皮靴还是如同刚从鞋匠手中接过一样完美。呃,除了身为这间卧房使用者的阿瑟……梅林小心地放下被莫丽厨娘叮嘱了几百遍的烤饼与肉汤,开始谨慎地绕过阿瑟身后的椅子整理起床铺。他告诉自己就像夏日偶尔也会招来冰雪的青睐,也许昨夜的宴会的确让阿瑟愉快得忽略了他小小的失误。将枕头摆放在床头后,梅林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睛转向仍然维持着同一姿势的阿瑟,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阿瑟的表现似乎超出了正常范畴。

    如果阿瑟愿意施舍一次呼吸的时间转头,他便会发现自己的仆人正在用一种纠结的神情对着自己的后背。当然,陶醉在爱神的动人乐章中的王子又如何会浪费奢侈的一秒将眼神从正在驱赶侍卫的薇薇安公主身上移开呢。阿瑟用视线梳理着薇薇安金色的发丝,他不能抑制自己幻想着自己的双手滑过这丰盈的秀发时会有怎样美妙的触感与余香。他甚至愿意起誓,即使是卡莫洛特最柔嫩的花瓣也不能媲美。

    噢,神啊,如此完美的线条……噢,神啊……

    阿瑟微微前倾着脸庞,试图让自己的视线能够更加靠近心目中完美的女子,发出从睁开双眼后第一百六十八次感叹。他决定了,就在今日,他必须将自己内心比暴风中的海浪更加凶猛的爱意传递给她,沉默绝不是骑士的风范!

    “梅林!”阿瑟终于愿意将自己的身躯暂时转移,尽量压制内心的喜悦与激动留住了正打算悄悄离开房间的黑发少年。

    梅林有些垮下了僵硬的双肩,慢慢转过身,略微低下了额头,掩饰着自己偷溜失败的挫败神色道:“还有什么吩咐,阿瑟?”

    当然,这微小的不愉快丝毫没有影响正感受着爱神乐章召唤的阿瑟,他正思考着什么样的礼物能够让薇薇安公主笑容越发明媚灿烂,欣然接受自己爱意的诉说并且给予自己回应。阿瑟的心中似乎有千万个选择,但又似乎出了迷惘什么都没有,他不禁有些焦躁地在梅林眼前踱起了步,似喃喃自语又似征求梅林的意见道:“什么可以打动她的心?她是如此的可人,任何的赞美的诗歌都无法描述出她容颜姿态的分毫!梅林!”

    “是的!”梅林睁大了双眼直视阿瑟因为激动略微泛红的眼睛回应道。

    “什么,什么才能打动一位少女,令她接受我的爱情?”也许觉得自己的形容语过于匮乏而侮辱了心目中的少女,阿瑟迟疑了一下修正道:“一位美丽善良的尊贵少女。”

    “美丽,善良,尊贵……爱情……“梅林重复着阿瑟对于这位少女的定义词以及一个毫无征兆的词汇,脸上的神情由淡淡疑惑逐渐转变成……浓厚的疑虑。果然……昨夜的麦酒太过于浓烈,不仅仍然影响着阿瑟的身体,而且连阿瑟的思维也没有遗漏。梅林压下自己心中刚刚得出的可笑结论,将一切归结于酒的荼毒,再一次询问眼中写满期望的王子:“你确定你要表达你的……爱意,向一位尊贵,美丽,善良的少女?”

    令人叹息的是阿瑟并没有领悟梅林疑问的所有重点,他睁大了双眼,表达了他明显不过的反对:”在阿尔比恩的土地上还有比她更为美丽的女子么?!在卡莫洛特城内还有比她更加高贵的淑女么?!梅林,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容貌与品格!即使是我最忠诚的伙伴!!“激昂的语气即使是远在边境的小镇牧羊的昏睡少年都无法忽视。

    梅林的脑袋仿佛被巨龙的爪子狠狠击打了一番,阿瑟的高声确认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与巨龙对话过,也曾面对过那些未知的黑暗和危险魔法,但这一次……梅林更愿意面对一打的幽灵骑士,而不是在这个明亮的卧室内继续与阿瑟讨论如此的话题。

    当梅林还在质疑是否因为昨夜宴会上麦酒过于香甜而喝下了好几杯才会导致自己的神智仍然没有清醒而出现了奇怪的幻觉时,阿瑟却已经走出了选择的困境,原本泛红的双眼点缀上了得到满意结果的明亮光泽,有些不可抑制地说道:“鲜花,是的,鲜花!”

    “抱歉,鲜花?”梅林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的,娇嫩艳丽,沾着晨露的鲜花。女孩子们永远不会拒绝的问候礼。”阿瑟不得不赞美自己的决定,还有什么能够打动一位少女?璀璨夺目的宝石?不,这庸俗的表示怎么能够打动她。华美的礼服?不不,再如何精美的裁剪也烘托不出她优雅的身姿。只有鲜花,初绽的花朵,连女神都愿意低下头颅亲吻的自然馈赠才能成为她完美的衬托。更何况,还有什么比自己亲手采摘的鲜花更加能够表达爱慕的礼物?!噢,他已经等不及见到薇薇安手捧花束的惊喜笑容了!他必须马上出发去城外,在鲜嫩的花瓣还没有被无情的阳光灼伤而萎靡之前!阿瑟内心深处的催促充盈着整个身躯,仿佛终于挨过了慢慢冬日的蜜蜂,在春意的召唤下,迫不及待地飞离蜂巢搜寻一朵朵绽放的花朵,汲取那一份甜蜜,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阿瑟没有如同往日等待梅林的服务,拿起佩剑与外套便直接冲出了房门,留下苦恼的梅林站在整齐的床铺前思考应该如何处理这个巨龙都会张嘴表示惊讶的大事件。

    王子喜欢上了公主?!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瑟……喜欢上了……我?”莫嘉娜不得不用着质疑的眼神再次询问了正在用双手翻转着一只汤勺来掩饰自己局促的梅林。如果不是自己手中还剩半只的香脆的烤薄饼的余温,她一定会觉得这又是一个荒谬的梦境!相信阿瑟对自己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感,她宁愿承认薇薇安是邻国之中淑女的典范。

    “额,莫嘉娜,这并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你只是国王的养女。”梅林略微犹豫地支持阿瑟道。好吧,在得知这一事实的一瞬间,梅林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可以称之为匪夷所思的事实。

    不置可否地挑动了下眉毛,莫嘉娜叹息道:“如果这只是你的幽默,梅林,我一定会在下一个丰收节上向养父举荐你代替那个一开口就让人昏昏欲睡的家伙。”

    “我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笑话。”梅林无奈回应道。

    “不过,”莫嘉娜掰碎了薄饼撒入飘溢着独特香味的浓汤当中疑惑地继续询问梅林“为什么你没有考虑薇薇安公主?忽略薇薇安的一些小毛病,她也很符合你刚才复述的阿瑟的标准。”

    梅林回忆起昨晚自己在给阿瑟整理礼服腰带时阿瑟提到薇薇安公主那无法掩饰的嫌弃语气,梅林肯定地摇头否定道:“不,绝不会是薇薇安公主。”